第六百六十章 兄妹俩

    微生府，郭惠敏很快收到消息，说是微生承文去了猫儿胡同林家，也不知是去干什么。
    郭惠敏只以为，微生承文是为了林青松的亲事而去的，她前几日听微生承文说了一嘴，有人想请他帮忙保媒，而相中的，就是那个姓林的小后生。
    林安心叫人将微生承文赶走后，心里老不痛快，遂叫了自己的丫头们在屋里折腾，又收东厢房收拾了一番，大抵是活动开出了一身汗，心情也好了那么一丢丢。
    叫人打了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林安心正裹着兔毛皮袍子，坐在火盆子边，由着听语、爱莲帮她擦拭长发。
    爱晴端着一盆子冻梨从外头走进来。
    林安心见了，道：“我不吃这个，你们几个分了吃。”
    爱晴只得将盆子放一边，又道：“姑娘今儿不出府么？可要去铺子里瞧瞧？”
    “不了，就在家待着。”
    林安心的心里，正琢磨着柳三娘和微生承文的事，一时颇为头疼。
    心里烦的紧，便让爱晴去寻了个怪诞话本子来，她倚在美人靠上看了会儿，也不知怎地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几时，是被廊下的说话声吵醒的。
    “爱莲，可是我哥哥回来了？”
    “妹妹醒了？”林青松在廊下扯着嗓子高喊一句。
    林安心应答，又让爱莲去请他到堂屋里小坐片刻，叫了听语给她随意挽了下长发，收拾妥当后，这才去了堂屋。
    “哥哥去了新衙门当差，好似反而更轻闲了呢？”
    “衙门里的事不多，主要是管我朝县丞、主簿们每月的月俸，只每月中下旬忙点。”林青松答道，又问：“听丫头们说，你这几日食饭不多，又不喜出门走动？”
    “到也没啥，大抵是天太冷，人惫懒了些。”林安心不想他担心。
    林青松想了想，答道：“你放心，只要我们齐心，那边有再多的法子也使不上劲儿的。”
    他说到这儿，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启齿。
    “哥哥，可是有事？”林安心纳闷了。
    林青松答道：“是娘那边，刚才我回来时，娘差人去前院告之我，说晚饭后寻我俩有事。”
    林安心心中猛地一惊，抬头问他：“你是指那事？”
    “嗯，你我看得明白，那事有利也有弊，只看娘亲是何态度。”
    他提前和她吱会一声，两人也好通通气。
    “哼，那位大人精明着呢，这会子稀罕我俩......”她说到这儿，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哎，我们咋忘了，那位大人，好像是在外头养了外室，还有个儿子，对吧。”
    林青松点头，答道：“那日，我悄悄跟着他去的，也见过那小妇人，长的一般，瞧着很壮硕，是个好生养的，他到是很放心上。”
    “哼，那府里，我俩不去到也罢了。”林安心越发铁了心，不认这个亲生父亲。
    林青松点头，只叮嘱她，一会儿莫要说出让自家娘亲为难的话就好。
    林安心自然应下不提。
    “对了，还有另一事，今儿金鼓去衙门找我了。”
    林安心一听，不高兴了：“呵，他还有脸找你？”
    “这话怎么说的，好歹他是我合作伙伴。”林青松的语气到像是宠溺而非责备，又摇了摇头道：“许是瞧得明白了，他再如何努力，都追不上你了。”
    “哼，那怪得了谁，当初，是林顺河做人不地道，怨不得我，可他家呢，问过我吗，还特意弄了药将我药晕过去，不就是贪那点银子吗？这事儿，至今在我心里扎了根刺，一世都休想拔出来。”
    林家有不对，邓家又真的全有理？
    林青松笑道：“你气啥，我本就更看好君扬，当年，要不是林顺河做下这等恶事，我早打算让他做我妹夫的。”
    “那你干啥还看他不顺眼，处处叼难他？”林安心不乐意了。
    林青松心虚，伸手摸了摸鼻子，忙岔开话：“邓金鼓来寻我，说是他娘一个人在京城无聊得紧，他爹和金锁还要些时日才能到京里，问我，看能不能让他娘来我家常走动。”
    “你莫要答应，娘心里一直不痛快呢，哪里肯给好脸色。”林安心立马拒绝。
    林青松答：“你到与我想一块儿了，我只说缓一缓再提，我娘最近心里不大痛快。”
    林安心不耐提起邓金鼓，又和他说了一会子话，柳三娘打发秋月来寻两人过去吃饭。
    饭后，柳三娘将屋里的婆子、丫头都打发下去了。
    陈大娘借口身子乏了，早早离开去了自己屋里躺下。
    柳三娘手捧热茶不说话，林安心两兄妹坐陪，茶继三遍，柳三娘依旧在出神。
    林安心无奈，觉得口里无味，就让听泉去取了盘炒瓜子来，原味儿，小火慢炒出来的，最适合拿来消磨时间了。
    原本屋里静悄悄，随着瓜子摆上桌，一时响起林安心嗑瓜子的脆响声。
    柳三娘惊得回过神来，抬眼一瞧，自家小闺女正娇娇憨憨地守着盘瓜子在嗑。
    “听泉，给姑娘沏杯毛尖来，瓜子嗑多了容易上火。”
    林安心这才放慢了速度。
    林青松将心里的话好生斟酌了一番：“娘，最近铺子里生意如何？”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柳三娘暗中松了一口气，让她张口就说当年那些尴尬事，她着实有口难开。
    “尚好，青叶稳重，青柳却比他更灵泛，很招客人们的喜爱，只是，还需盯着点，有时太急功近利了。”
    林安心笑道：“咦，娘，您最近是不是也在翻书看？”
    柳三娘闲来无事，跟着儿子、闺女识得些字，看得懂帐册了。
    “你那里话本子太多，我闲来无事，叫秋月去你屋里找听泉要了两本拿来看。”
    “到是个消磨光阴的好法子。”柳三娘又道。
    两兄妹坐那里不说话，只静静地听柳三娘接着说：“我活了这几十年，作梦都不曾想过，我竟也有过这人上人的一天，当初，我若不是信了你们的话，只怕，现在还身处火坑中，回头细看，其实，只要迈出了那一步，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
    两人知晓，柳三娘说的，是她和林顺河和离的事，在乡下那种闭塞的地方，柳三娘的确完成了一个壮举。
    林安心安慰她：“所以啊，当知晓娘和离后，有些乡绅夫人吃不到葡萄，成日说葡萄酸，私下里，还不知有多嫉妒呢。”
    柳三娘答：“的确如此，我几时会想到，我也能做起小买卖呢，一年也能赚个一千多两白银，可不比那些乡绅夫人强太多。”
    大抵是因为和离给她带来太多好处，柳三娘的心情越发好起来。
    “难怪，老辈儿常说，女子嫁人，无异于是第二次抬胎，嫁个好男人，家徒四壁，小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嫁个不好的，这一辈子啊，那眼泪是流不干的。”
    林青松在一旁也劝：“娘是先苦后甜的命，要儿子说，您啊，福禄寿全都会占齐整。”
    柳三娘心情更好：“我到希望是这样，你们几个都很乖很孝顺呢。”
    “可不，连二姐都晓得给娘送年节礼了。”林安心对于林二丫的感情颇为复杂，即是亲姐妹，又......
    柳三娘笑了：“她不也想与你好好相处了么？”
    林安心撇嘴：“她送给我的衣袄，尚可入眼。”
    林青松目光微动，笑道：“想你小时候，多皮啊，娘肯定没想到，她是我们四兄妹中，命最好的一个。”
    柳三娘对她的宠爱，那是有目共睹的，连林青松这个儿子都要靠边站。
    “我生的闺女，自然是好的，更何况......”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微生承文的确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柳三娘将这话掷出，一室寂籁无音。
    一时，无人说话。
    两兄妹坐在那里犯难：该不该接这话，要如何才能接好这话？
    柳三娘也不让两人为难，又道：“这事儿，真要说起来，又是一桩扯不清的官司。”
    林安心说：“娘，您若不想说，其实，我们可以不知道的。”
    柳三娘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当年，和离，今日，说原由，我说过，最难的，是迈出那第一步，即已开了头，后面的自然不难说出口了。”
    她又看了林青山一眼，道：“这事儿，还需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我清楚的记的那是秋天，河道两边的芦絮满天飞，入夜渐凉，林方氏一惯是个会盘算的，说是快入冬了，趁着还有些时日，多网些鱼换了银钱买米粮，以供家人冬日的嚼用，其实，那会儿林顺河三兄弟，已各自盖了个茅草棚子遮风避雨了。”
    那时候的林方氏，还没有像后来那般自私、刻薄。
    虽不喜柳三娘长的太过好看，多数时候，林方氏还是不会刁难她，看不顺眼时，同天下所有的婆婆一样，总骂自己的儿媳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过后，还是该咋样就咋样。
    但还是会分两口子些银钱添置日常所需，而不是像后来那般，完全的不管不顾。
    林青松问：“是因为遇到了那位大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可怕了？”
    柳三娘重重叹气，道：“我一直以为，看在孩子们的面上，我忍一忍，你爷奶总会看见我们的孝心，只是，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永远记的，那一日秋风娇柔轻缓，芦絮如雪，仿佛洒在了漂亮的蓝缎子上，叫人打心眼里高兴。
    柳三娘很单纯地想，要努力干活打鱼，要比往年打的还要多，这样，她家就能多分点铜板子，好给她家大小子、二丫扯两块好布做身新袄子。
    这是一个乡下小妇人最美、最干净、最温暖的愿望。
    她像往常一样蹲在船边，林顺河喜欢听她唱打渔歌，哄着她唱一首。喜欢农门典妻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农门典妻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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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