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蛊惑之言

        赵成安离开后，果真是往镇郊外的后山走去，此时正值下午，火红的霞光将山林的一片映得通红，赵成安徘徊在稀疏丛林的小道，内心沉浸在迷茫的痛苦与离愁之中。
终于，赵成安有些累了，找了个石墩缓缓坐下。看着远处天边的红云，赵成安的眼角略微深沉，刚才在客栈里，峨眉派掌门人对自己说的话，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了解了父亲的身死后，现在又得知了母亲过世的真相，自己父母双双殒命在战争年代，仿佛永远在心里烙下了无法抹平的创伤。想起萧苏夫妇曾经说过，自己能生在这样的和平时代，无疑不是一种幸福。同样古墓派的掌门兰姑，也对林霜儿说过一样的话，还有开封城的吴默也是，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痛苦，即使听着前人追忆，也无法去感受那样的痛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成安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对于自己父母的过世，对于那个年代的旧仇恩怨，赵成安总有种说不出的困惑——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背负那样的使命，解救了天下人，却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虽然能够名垂青史受世人膜拜，可身为孤独遗子的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与其这样，赵成安宁愿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就像在陌云村，自己和义父义妹生活一样，无需背负起那些莫须有的担当，反而能活得更自在；而在那一刻，赵成安也终于能理解，自己的义父为什么一直不肯道出自己身世的原因，那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不想让自己永远活在这种痛苦之中……
“我爹和我娘，奋不顾身拼死沙场，最后却永远埋葬了自己的青春，到底是为了什么……”赵成安望着夕阳的余晖，不禁开始反思道，“难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比他们性命还重要的吗？我爹我娘也好，还有活着的萧伯伯苏阿姨他们也好，为什么一个个拼上性命，也要守护那些跟他们无关的东西……”
越说着，赵成安的情绪越是起伏，仿佛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对于那些前辈的态度，由崇拜变成了质疑。
“为了天下苍生，不惜牺牲性命，这就是他们这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吗……”赵成安继续费解道，“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开封城剑道大会上，那些觊觎宝藏的武林门徒，不还是在名垂青史的萧苏前辈面前，胡作非为了吗……当年萧伯伯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搏命，最终换得天下太平，可世人对他们的态度，却依然不改劣性——所以他们辛辛苦苦做的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爹和我娘的牺牲，最后又到底换来了什么呢……”
赵成安的内心迷茫了，仿佛对于自己上一辈的“光辉往事”，浮现出无数的困惑与不解……
“是啊，会这么做的人，不过都是些迂腐的傻瓜罢了……”然而，正在赵成安思索间，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而胆寒的声音。
赵成安神情顿时警觉，起身转头望去，来者竟是“空神教”的教主冷彧。
“是你？！——”赵成安见到冷彧，仿佛见到仇人一般，“紫焰魔刀”瞬间出鞘，似乎恨不得下一刻就要上去结果对方。
“哼……”然冷彧只是冷冷一笑，仿佛并不把赵成安“幼稚”的行径放在眼里。
“噌——”赵成安怒眉一斩，青色雪光惊魄而出——“影灵刀法”之“月青刀”，赵成安果然上来就干，“魔刀”惊使断如横扫之威，直杀冷彧面门而去。
冷彧所见镇定自若，“月青刀”飞来，只是趋身微侧，便轻而易举躲过了惊刀。
然而没完，赵成安一招不成，再使一刀——“影灵刀法”之“凌灭之刃”，烈火熊光的惊芒挥使，这次是横落飞杀，“火刃”惊出涛影并飞而过。
冷彧正定而望，寒掌上前一记封尘，只听一声爆响，冷彧徒以单掌便架住了赵成安的刀法。
“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嗯？”冷彧先是嘲讽一句，然而看着对面身形莫名一闪，忽而惊疑一声。
“还没完！——”赵成安破吼喊道，“魔刀”惊使空宇纵破之威——“月青刀”与“凌灭之刃”双式合一，“凌月刀法”破浪击空，双绝流刃斩落疾下，似能劈裂川宇的力量，净杀冷彧而出。
冷彧感受到面前的强风，索性聚掌出招以对——“极影掌”一式破鸣天穿，架空下仿佛一道残魔的黑影冲天而上，正迎赵成安的“凌月刀法”而去……
“轰——”爆裂的骤响惊呼山头，刀掌相杀之间，二人出招仿佛谁都没有保留余力。然而冷彧的武功仿佛强到令人惊慑，赵成安的聚合刀法，只被对方最简单的一掌轻松化解，且稳稳伫立不移。
“咳……”赵成安所见心有不服，落地的一瞬持刀速朝冷彧杀去。
然而这回冷彧更要快人一步，双手一个夹扣，瞬间就把赵成安的双腕给牢牢抓住了。
冷彧的内功惊强，赵成安双手被抓动弹不得，身体被拘前后暴露尽然，仿佛一只被待宰的羔羊，任凭对方发落。
却不想，冷彧并没有对赵成安动杀心，而是冷冷一笑道：“真是的，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干嘛就急着动手？小小年纪心浮气躁，可不是好兆头……”
说完，冷彧双手用力一抛，赵成安整个人被瞬间甩了出去。但赵成安重心还算稳当，轻功一使稳稳落地，没有再急着出刀，两眼正视怒目着对方。
“从顾羽寒那里继承的刀法是不错，不过跟他比起来，你好像还差的有点远……”冷彧倒也有心对赵成安玩笑一句，嘲讽说道，“跟着萧天苏佳这么久了，他们夫妻俩就没教你点什么嘛……”
“你这个混蛋，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想起上次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赵成安心里就有一肚子的气，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指刀紧问道，“说，你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到底为了什么？是要杀了我，还是夺取‘沧神诀’的秘籍……”
“你这个小鬼，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啊，上次见面跟你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冷彧继续嘲讽道，“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幼稚而无用的小鬼，我要是真想杀你，刚才过招的时候，你就已经死在我手上了……”
“你说什么？！——”赵成安听到这里，不禁嗔怒道。
“哼，遇到突发状况，就容易情绪用事，跟你父亲生前比起来，你也差远了……”冷彧继续笑道，“不过你倒是继承了你母亲‘扬州女侠’那火辣的性格，这点还是值得‘称赞’的……”
“你今天到这里来，到底想干嘛？！”赵成安继续问道。
“先别激动，我又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过来跟你说说话罢了……”冷彧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情绪不稳的话，说什么都是徒劳，何不先放下刀，好好商量商量呢……”
然而，赵成安可不会尽听对方巧舌，“魔刀”紧握在手，忿忿不止道：“哼，我凭什么听你的？”
“方才我听见，你在喃喃自语你父母过去的事迹……”冷彧却不以为然，莞尔一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有关你父母更加深秘的过去吗？”
赵成安听到是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绪稍微冷静下来，收回“魔刀”说道：“你不是说过，等我找到其他‘沧神诀’的下落后，你才告诉我的吗？”
“呴，这句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冷彧调侃一句，随后默默说道，“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可刚刚听见你在感叹你父母过去的遭遇，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你说我可怜？”赵成安忿忿问道。
“难道不是吗？明明已经跟你‘认亲’关系，却不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你……”冷彧故意戏说道，“我应该没说错吧，萧天和苏佳她们，告诉了你父母过去的遭遇，但有关你父母身死的真相，他们却并没有全然说出……”
“额……”赵成安听到这里，眼神不由一颤，回想起之前萧天等前辈的三缄其口，这些在赵成安心里，一直是一个坎……
（回忆中）……
从“鬼门崖”回来苏醒的那天，自己曾有问过萧苏夫妇“亡父之事”……
“能跟我说说吗，十四年前的‘鬼门崖’一战……”忽而，赵成安在众人面前冷声道。
“‘鬼门崖’一战？有什么问题吗……”萧天不禁问道。
“我听人说，那次的战役有蹊跷在其中……”赵成安紧跟着道。
“蹊跷？你指什么……”萧天继续问道。
“嗯？”苏佳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眼神不由一凝。
“按照史实所记，当年我爹为了给大军主动攻城汴梁争取时间，才独自率孤军深入，引诱敌人援军主力，最终兵力悬殊寡不敌众，战死‘绝命坡’……”赵成安低头哀诉道，“可我听人说，当年本该有援军接应我爹，完全有能力里应外合反歼敌人，保我父亲不死……可是这个人见死不救，援军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我爹死在乱军之中，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这句话，萧天苏佳和唐战皆眼神一惊，仿佛有关这段往事，自己等人十分敏感……
“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萧天稍显谨慎问道。
“我就问有没有这件事……”赵成安没有正面回答，继续低声冷问道。
在场之人皆显得有些迟疑，仿佛对于这段过去，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还小，有些事情暂时先别问的好……”须臾，苏佳走到赵成安跟前，静默说道，“这件事说来其实令人唏嘘，但以安安你现在的情况看来，还不是知道的时候……”
“为什么？——”赵成安听到这里，心中非常不服，不禁冲声喊道。
这一喊嗓门不小，连伏在一旁的林霜儿都吓了一跳。
“因为现在的你，心智不熟，知道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苏佳语重心长道，“等有一天，你真正成长了，我们自然会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你……”
说完，苏佳两眼微闭，默默转过身去……
（现实中）……
赵成安想起那天的状况，默默闭了闭眼，仿佛有什么思虑。
“怎么，想起什么了是吗？”冷彧望着赵成安的表情，不禁问道。
赵成安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比之前冷定了许多，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遂不禁默默问道：“你身为‘空神教’的教主，三番两次单独找我，是因为你也知道我父母过去的真相对吧？”
“那是当然……”冷彧淡淡道。
“萧伯伯和苏阿姨他们，一直对我隐瞒一些秘密，而你却很清楚这些，难不成……”赵成安仿佛猜到什么东西，定声试问道，“你和萧苏夫妇有渊源，甚至和我父母有系？……”
冷彧眼珠子一转，巧声一句答道：“这个，我可以算你答对了一半……”
“那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赵成安凝望着对方的面具，继续说道，“整日把面具戴在脸上，我很难不怀疑你和萧苏夫妇，甚至是我父母有什么恩怨关系……”
冷彧微微一笑，随后慢慢说道：“会给你看的，不过现在还不行……”
“嗯……”赵成安隐忍一声，随后说出一句冒险的话，“如果我答应帮你寻找神功下落，你能告诉我关于我父母……尤其是我父亲，身死的全部真相吗？”
这句话确实语出惊人，想不到赵成安第一次在敌人面前，做出一副好似交易的举动。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萧天和苏佳要是听到你说这种话，恐怕会被你气死吧……”冷彧听到这里，不禁玩笑说道。
“是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最难看清的，是人心……”赵成安忽而瞳孔发暗道，“我被萧苏夫妇等前辈照顾，是因为我父母的关系，可如果有关我父母身世的真相，他们一开始就故意欺骗我，我也无法保证，他们就是正义和值得信赖的一方……”
这是赵成安第一次，对自己以及对萧天苏佳等人的立场产生怀疑。
“不错嘛，看来站在中立角度，撇开欺骗表象去判断真实，说明你已经成长了……”冷彧听到这里，仿佛心里乐坏了，忽而狡黠说道，“你说得对，如果有关你父母的过去，萧苏夫妇欺骗了你，对你来说未尝不是需要真正提防的敌人……”
“那你告诉我，我父亲当年身死的真相！——”赵成安听到这里，振振忿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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