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宇宙5第五章
审判日，早上。
这一天从开始就不平静。黎明伴随着阴云到来，厚重低垂的云层仿佛一团团沾染尘土的油腻毛巾，随意堆垒在色彩惨淡的天幕上。雷声乱哄哄地炸了一阵，犹如诸神正在天上赛马。等地上的凡人/大多结束早餐之时，天马终于踏破云端，滂沱大雨轰然而落，似要无休无止。即使在夏季，这样的暴雨都属实罕见。
好在屋檐可以保护人们免遭雨水与烂泥的困扰，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距离九点还差一刻钟时，审判庭中已然座无虚席。今日的审判在名义上是公开审判，然而不论是陪审席还是旁观席中，有幸列席者皆是一些颇有名望的人物——比如一些英国魔法部的威森加摩成员（英国巫师界最高法庭，成员皆由英国著名巫师担任），即使没有被选入陪审团，依然穿着一身傲慢而高深莫测的紫红色长袍端坐于观众席中，并且占去几十个席位。当被告名为盖勒特·格林德沃时，普通老百/姓想捞到一张入场券可并不容易。席上可谓是星光熠熠，陪审团更是由各国魔法部部/长或副部/长组成，法/官由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担任，这样的阵容实在是史无前例的豪华。记者们捧着相机一通狂拍，满脸近乎于狂/热的兴/奋。
开庭前十分钟，席间诸人皆在窃窃私/语，有人在讨论即将到来的审判，有人在讨论近期的爆/炸案，有人在抱怨天气……突然之间，大门被推开，阿斯特罗走了进来。他原本早该到了。
东德魔法部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今日打扮得颇为考究。他穿黑色西装，深蓝色条纹领带，口袋巾斜露一角牙白，蓝宝石袖扣，色调简单大方，造型优雅利落，再加上颜值能打，风度翩翩，简直是相机杀手。不过他此刻面容肃然如冰，显然并没有应付记者的打算，因而只简单地与几名同他打招呼的巫师点头致意，便目标明确地直奔陪审席寻找库恩。
库恩原本在与西德魔法部/长交谈，见阿斯特罗走向他，便礼貌地中断谈话，转而倾向阿斯特罗，后者俯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你说什么？”库恩失声惊叫，引来一片瞩目。
“很抱歉带给您这样的消息。”阿斯特罗轻声细语，“但他确实不是格林德沃，而是服用了复方汤剂的沃夫冈·迈耶（也是通缉犯）。今日要开庭，为保证万无一失，我提升了安全等级，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日的复方汤剂没有及时到位，迈耶先生当着我手下的面现出了原形。在得知此事后，我命人将之前的看/守、负责清洁与食物供应的家养小精灵先行逮/捕……”
“这无济于事！”库恩粗/暴地打断了阿斯特罗。所有人都看向他，他立即压低声音，轻且急促地咆哮：“听着，科恩先生。整个……我是指整个，整个魔法界都在这里，那么多巫师，那么多记者，他们想要看到的是审判盖勒特·格林德沃，而不是迈耶和荒谬可笑的家养小精灵！”
“我知道这很令人难堪，但您最好……”
“岂止是令人难堪？这会让东德魔法部成为全世界最大的笑话！”库恩牢牢地盯住阿斯特罗，眼神锋锐，近乎于狠厉，“我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给了你盖勒特·格林德沃，而你让他变成了迈耶……我不管这些。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不论如何，东德魔法部绝不能成为一个笑话，尤其是在我手中！”
果然，阿斯特罗在心里叹息。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库恩竟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境下对他人直言此事，并且没有毫不犹豫地甩锅给他——即使仅含糊地表达“具体原因尚需调/查”——那这名魔法部/长就不止是部/长，而是堪称圣/人了。“我明白了，部/长先生。”他垂下眼帘，温声说道，“恕我先告退……为保证审判的顺利进行，我需要尽快去做一些准备工作。”
库恩严厉地瞪了阿斯特罗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阿斯特罗转身离开，在踏出法庭大门前，他听见库恩正用英语大声地向其他人抱怨自己的离开：“一名法/律执行司司长怎么能够缺席这样重要的一场庭审呢？”他问别人，“但是科恩先生似乎认为，格林德沃残党比格林德沃本人更值得关注……”
“科恩先生无疑非常认真负责。今日是格林德沃的审判日，我相信格林德沃余党不会坐视不理，他需要去对付他们。”另一人回道。阿斯特罗听出这是英国魔法部部/长的声音，这人一向对他不错，实际上庭中不少人都对他不错。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关上大门。
伊恩与赛巴斯正在门外等他。“头儿，情况如何？”伊恩问道。
“情况A，我输了。替我转告希德，我们欠命运团队一盆血兰花。”阿斯特罗说道。他跟李/明夜打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赌，李/明夜赌库恩必然会粉/饰太平弄虚作假，而阿斯特罗其实也是作此猜测，可惜被李/明夜抢先一步，他便只能赌库恩会当众说破此事。
伊恩耸耸肩：“哦，好吧……但我猜那位女士对这个结果未必会感到高兴。”
情况A代/表审判将会如期举行，但纽蒙加德将会得知他们的“替身”计划已经暴/露，而这意味着他们有很大概率会孤注一掷，即直接引爆法庭，将一切化为灰烬。根据命运团队传来的消息，格林德沃原本是想要让纽蒙迦德新招募的大批佣兵假扮职业猎巫人对法庭发动袭/击（他以弗里德里希的身份对此进行部署，言称是想要制/造混乱，趁乱救走“格林德沃”），等双方战至酣时，他再着心腹引爆早已布在各处的炸/药，从而营造出猎巫人为自身信/仰发动自/杀式袭/击的假象，使得一切结束得干净利落——他既不必脏了自己的手，又省下了一大笔钱（给佣兵们结账还真挺贵的）。等一切终结，他再以本来面目出现，反正届时东德媒体尽皆站在他这一边，他可以任意创造真/相。
很显然，在这个计划之中，格林德沃并没有给命运团队的生存留下多少余地，可惜他遇上了最擅从细枝末节处发掘事实的李/明夜。在此必须提一句，李/明夜其实并未对自己老板堪称卸磨杀驴的行为表现出多少愤慨（她已经习惯了），她只可惜那些即将随爆/炸化为乌有的遗产之箱，所以她很希望阿斯特罗能够当庭吹哨示/警，及时做好疏散撤离工作。格林德沃的所有敌人好不容易齐聚东德，这样的机会可不像□□大奖那样常见，而恰好的是，纽蒙迦德已然厉兵秣马，战事一触即发。为保证那些敌人不会愤愤然骂一句“卧/槽被耍了”然后立刻鸟兽散回自家守备森严的老巢，格林德沃有可能会来一出紧急集/合，毕其功于一役。到时候既不会被炸，又遍地皆是遗产之箱，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在阿斯特罗看来，以利益考虑，魔法部还是炸了最好。战场上魔咒无眼，魔法部地头又小，打起来难免人多手杂。赛巴斯的团队纵使是堡垒内团，但说到底还是奴/隶阶，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有折损，而阿斯特罗从来不会让自己手下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正因为此，他由衷希望库恩能够中套，替格林德沃稳住那些位高权重、法/力深厚的巫师，他再推波助澜，逼狗跳墙……这样一来，格林德沃很有可能决定趁其不备一炸了之。当然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纽蒙迦德将会成为世人心中的世界第一恐怖组/织……哦，当然它现在也是，这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初的纽蒙迦德所需要面对的是一个比较团结一致的魔法世界，而今则不同，他们的面前将会是无人带领的羔羊。
——至少格林德沃是这样认为的。
“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是疯狂之举，绝对的疯狂。一举杀死数十名魔法界政/治领/袖与民间意见领/袖，这会为格林德沃创造数之不尽的敌人。”一天之前的阿斯特罗如此说道。
李/明夜的回答平静而慵懒:“反正不管怎样，这些人都不会变成他的朋友。至于疯狂……格林德沃的性格中本就有疯狂与暴/虐的成分，在经历过一次失败之后，这种成分似乎愈加明显了。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想必不会容忍自己失败第二次。”
“难道他认为杀死这些人会让他成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只会收获更多的反/对，而他无法与全世界为敌。格林德沃能够看到麻瓜发展对魔法界造成的影响，难道看不到这一点？”
“或许吧。不过格林德沃之所以被称为黑魔王，正是因为他向来迷恋力量与恐惧的作用，并且不吝于、甚至是习惯于使用它们。若非如此，他就会加入魔法部，娶一个纯血世家女巫，结交那些有/意开放与改/革的巫师，然后去竞选魔法部/长。当他见到一个确凿无疑地反/对他的人，他并不会想要求同存异，而是会想要去杀死他，这就是魔法部/长格林德沃与黑魔王格林德沃的区别。”李/明夜颇有兴味地问:“你到底在抵触些什么？难道这些人的死不符合你的利益吗？他们活着，你要如何出头？”
阿斯特罗沉默了片刻:“……我没有抵触。”他顿了顿，淡淡道:“你说得对，就这样吧。”
李/明夜却忽然起了兴致:“既然你如此在意你的那些土著朋友……”她轻笑着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把土著的命运交给土著。”
——而今赌局已然结束，至于未来，想必也会很快尘埃落定。
“赛巴斯，请把迈耶先生的复方汤剂还给他，再随便找个土著巫师给他施一个遗忘咒，好让他忘记自己已经不幸暴/露。根据库恩部/长的命令，我们得保证庭审的顺利进行——部/长大人与格林德沃先生竟然达成了一致，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阿斯特罗吩咐道，“可惜他们并没有同我达成一致，所以我得给他们找些麻烦。伊恩，我需要你把哈特曼和朗格先生找来，我记得他们精通摄神取念咒和钻心咒，而且朗格先生一向赞同纽蒙迦德的政/治观点。做完这些事之后，我希望你们立即撤离——去魔法街上逛一逛吧，虽然天气不怎么样。”
“那您呢？”伊恩问道。
“不必担心我，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路易斯相当慷慨地提/供了一个能够不受部里反幻影移形咒干扰的高阶传/送道具，这足以保我安全。你们不妨去森岛酒吧帮我点一杯冰啤酒，科什啤酒就好，比较清淡。”阿斯特罗微微一笑，“我会在啤酒变温之前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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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罗一向说话算数，此次亦然。当赛巴斯、伊恩、克里斯等人（其他人被派去出傲罗任务了）踏入森岛酒吧后不久，他们便发现外头虽然暴雨如注，却是多了不少傲罗巡逻队，可见阿斯特罗已经对情况了如指掌，正在有/意地支开人手，以求减少损失。
又过片刻，阿斯特罗本人从酒吧门口走了进来，他身上有些许的风雨痕迹。酒吧小弟认出新任法/律执行司司长，当即眼前一亮，殷勤地趋身上前，用魔杖为他吸走雨水泥泞。他微笑着道谢，并用一枚金币褒奖了对方细致周到的服/务，接着便入座。当他坐下时，酒杯上刚刚挂上一层细腻如同雾气的水珠。
“看起来我没有迟到太久。”阿斯特罗愉悦地说道。
“已经很久了，头儿！你再不过来，我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好奇而死的磁力异能者，这就像被牙签捅死一样丢脸。”克里斯抱怨道。他略一停顿，换用同盟频道，兴致勃勃地问:“所以说，现在是怎样？魔法部会爆/炸吗？”
“这取决于格林德沃先生的想法。”阿斯特罗笑道。
“我觉得不会。”赛巴斯说道，“虽然情况紧急，格林德沃必须尽快做出决策，但是……法庭上还有不少纽蒙迦德成员吧。”
“没有核心内部成员。”阿斯特罗纠正道。他咂了一口啤酒，露/出饶有兴味的思索神色:“现在就看一点——在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的心中，朋友和敌人，究竟哪一方更重要？你们认为呢？”
“我不是很了解格林德沃，但在他年轻时逃离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想必是更加看重敌人的。”伊恩说道，“而现在……”
就在这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平地而起。
巨大的轰鸣在一瞬间响彻整个魔法街，犹如世间仅存的唯一声音，恐怖而宏大的爆/炸声挟震荡与冲击，从数百米外席卷而来。头顶的屋檐与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呻/吟、颤/抖与破碎，人们跌坐在地，发出无意识的尖/叫，或干脆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角斗/士们保住了他们的风度，以及他们的酒杯。爆/炸初起之时，伊恩果断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张桌子与桌上的一切物品便纹丝不动，甚至连他周/身地面也是如此。所有的动/荡的一切——地面的震颤与其引发的扭曲断纹、在冲击下急剧变幻鼓噪的空气、坍塌的天花板碎块与旋转飞舞的碎屑尘埃……皆在他周/身十米处突兀地戛然而止，归于片刻之前的祥和平静。
如果有识货的人看见这一幕，便会知道这是某种类领域场能力，而非相对而言更为普遍的光环类能力。领域之中，我即是王，这样强悍霸道的能力无疑不该出现在一名士兵阶角斗/士的身上……然而能为常人所不能为，才是十大组/织内部团队的正常水准。
正因为此，同桌诸人都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有人一脸不高兴地掏着耳朵，有人神色恍惚地摇晃脑袋——爆/炸所造成的轰鸣巨响显然并不利于人/体健康，对于体能属性相对薄弱的奴/隶阶角斗/士而言更是如此。其余人安静地喝酒。
过了片刻，阿斯特罗起身走向门口。他一言未发，其他人却立即跟上，一如星辰追随太阳。
庞大而剧烈的爆/炸之后，所有人耳边都是一片寂静，纯净犹如真空。渐渐的，风声、雨声、人声……那个嘈杂的、惊恐的、纷乱的、动/荡的世界逐渐复活，迟缓如拂去积年的尘埃。
诸人穿过街角。那栋矗立数百年、曾经是某个古老巫师家族的公馆、如今或曾经是东德魔法部的精美建筑，此时已然成为废墟，连同其周边的一切，房屋、街道、树木、雕像或是血肉。人们在尖/叫哭喊，而废墟在咆哮——火焰熊熊燃/烧，空气被烧得发出惨叫，一些断壁残桓在持续地垮塌，隆隆声不绝于耳。燎烧的烈火与暴/虐的黑烟直/插天际，不断舞动变幻，犹如一个巨大的、邪/恶的活物，它来自于地狱最恐怖的那一层，来到人间释放毁灭与灾/祸。
暴雨持续地倾注，如同上帝的眼泪，可惜它无法熄灭那只火焰怪物，正如它无法救赎人间即将遭遇的一切苦难——实际上，有伊恩在此，它连阿斯特罗的衣角都无法打湿。
他看着这一切，大火在他瞳孔中燃/烧。曾经有那么一刻，或许一秒，或许两秒，故人们的音容笑貌确实动/摇过他的意志……
那些已然湮没在爆/炸与烈火中的人，有一些他认识了很久，交情或许称不上深厚，却也因时光加持而别具分量。在不对等的流光岁月之中，他们从年轻走向成熟，从成熟长至老迈，从意气风发变得沉稳内敛，从朝气蓬勃变得暮气沉沉……而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谨小慎微的初行者，如今的他，已然强大到敢于站上高处手揽乾坤，就连眼前的一切，他也早有预料，更是一手导演。可为何此时此刻，他又品尝到了似曾相识的无力与苦涩呢？
阿斯特罗忽然有些想念李/明夜。那个世界上仅有的蛇蝎美/人，有着少/女的外貌与钢铁的脾性……纯粹的逐利者，没有一丝一毫生而为人的软弱和无济于事的慈悲。他想跟她说说话，让她的话语粉碎他突然冒头的多愁善感，可是他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拨打那个熟悉的编号。他接下来会很忙，想必她也是，在这种时候，不必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互相打扰。
阿斯特罗轻轻舒出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领带。“我想库恩应该得到教训了，我们也应该引以为戒。”他说道，“不论发生什么事，直面的结果总是比逃避要好很多，不是吗？也许我该早些告诉他这一点。召人过来吧，注意警戒，把这个地方收拾收拾……搜寻一下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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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大家，最近实在太忙了。越来越忙，没完没了。
唯一能提高更新效率的方法大概如下:我去买彩票，如果中了就辞职，开开店写写文。除此之外大概没有其他办法了。
唉，难过。
先更半章，表示我并没有，也不会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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